楚奕珣的調令第二天就下來了，南土墩這邊的工作就開始交接了，銀翼機組這一塊兒交給欒博士和吳強外加一個看熱鬧的朗琦駿，其他仍是交給呂放，前後只用了三天不到就完成了。

“我想把小英一起帶走。”臨行前左旭和楚奕珣商量：“多隆那邊兒的教育質量要好一些，而且明年兒子也要上學了，到時候也剛好有個伴兒，你覺得怎麽樣？”

“我沒意見，如果欒博士同意的話。”楚奕珣回答得十分爽快。

“那我問問。”得到了楚奕珣的認可，左旭很快就接通了欒博士的通訊，並且也得到了首肯。

事情處理完了，宿舍裏的行李也打包得七七八八，都裝上車，由小馬先帶回多隆了。看時候還早，兩人決定直接回左家集去，爸媽那邊兒肯定也要交代一下的，孩子是兩個老人帶大的，突然說要帶走，肯定是舍不得的。

“我就怕我爸媽舍不得孩子。”回家的路上，左旭說出自己的擔憂：“兒子一出生就是我爸媽帶的多，有感情了。”

“我想把爸媽一起帶走，你說爸媽能願意嗎？父親說會把那個女人一起帶走，家裏的房子又都空著。”楚奕珣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左旭想了想還是搖搖頭：“我爸媽肯定是不會去的，他們習慣了鄉下的生活，自由自在的，冷不丁的到了城裏，不習慣不說也拘束呢。”

兩人窩在後座上，小聲地說著話兒，不知不覺就到了家，如今夏天日頭長，太陽還大著，遠遠的就看見他爸正在不遠處看著工人造房子，左媽坐在門前的小板凳上邊聽著廣播邊打毛衣呢，鵝黃的顏色，一看就知道是給倆娃打的。

隔著大門左旭找了半晌，才發現大兒子在後院的旮旯裏摘黑天天，小兒子跟在一旁，拿了個小茶碗，一會兒抓一顆，不但自己吃，還餵哥哥，倆娃吃得小嘴巴都變成紫色的了。

“兒子，爸爸回來了。”左旭推開大門，走進院子，隔著後院的圍墻，叫兒子。

“爸爸，爹爹……”倆小家夥一見，邁著小蘿蔔腿兒就撲了上來。

“哎呦，瞧你吃的，嘴都臟了。”左旭抱著小兒子，給他擦了擦嘴角：“城城，好吃嗎？”

“甜。”楚迅城說著，拿了一顆味道左旭嘴裏：“爸爸，吃。”

“好，爸爸也吃。”左旭笑眼彎彎的，和楚奕珣一起進了院子：“媽，我們回來了。”

左媽早就迎了上來：“咋這個突然回來了，可是出了什麽事兒？”

“沒事兒。”左旭搖搖頭。

“媽。”楚奕珣跟在左旭身後，到了招呼。

“奕珣回來了。”左媽笑著，“進屋歇會兒去吧。”

“跟爹爹去院子裏摘點柿子回來好不好？”左旭放下小兒子，拿了一個籃子給小兒子，看著他們父子三人樂顛顛地往院子裏去了。

回頭看見他媽放在小板凳上的毛衣：“媽，說了多少回了，這毛衣就不要打了，多傷眼睛啊。”

“我這不是還看得見呢嗎？”左媽不以為然地說道，看時間不早了，兩人進了竈房準備晚飯。

左旭看見地上推了一堆豆角兒，全是金黃金黃的勾勾黃兒，趕忙說道：“媽，咱家還有醬肉嗎？”

“有。”左媽說著從掛在墻上的籃子裏拿出一塊兒黑乎乎的醬肉，笑呵呵地看著他：“燉豆角是吧，就知道你要吃這個。”

“是奕珣他喜歡吃。”左旭摸了摸鼻子找了個小板凳，坐下給豆角掐筋兒，“這勾勾黃兒可真好，肚子又大又圓呢。”

“今天早晨你爸剛才院子裏摘的，想著你們明天就回來了，特意摘了這麽多呢。”左媽說著，拿了一籃子土豆坐在他對面削皮。

“媽，我和奕珣帶著孩子要回多隆了。”左旭想了半天，終於說出了口。

左媽聽了心裏一咯噔，擡起頭面露驚訝：“這怎麽說走就要走啊？”

她也知道依著楚奕珣的身份，怕是早晚要離開這個地方，但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快，這不遠處的房子還在建，磚墻才砌了不到一米高呢。

“這也是臨時決定的，奕珣他父親去奉城了。”左旭嘆了口氣解釋：“其實也離得不遠，開車四個多小時就到了，我周末一有空就回來看你們。”

“我聽你爸說了，奕珣他父親那是升職了，這可是大好事兒呢。”左媽強忍下心中的不舍，笑著叮囑兒子：“小二啊，這楚家是大戶人家，這住在一塊兒了，整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，奕珣又不能整天在旁邊兒護著你，可得註意自己的言行舉止，別讓人挑出什麽大的錯處來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左旭點點頭：“媽，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多隆？要是嫌住在楚家不方便，我在附近買一套公寓也行，這樣一來，您每天都能看見孫子。”

“唉，你這孩子，我們去那麽遠的地方幹什麽。”左媽拍了拍左旭的胳膊：“在這兒住了一輩子，又買了這麽大一片地，你看你爸多高興，幹啥都勁頭十足的，我們老兩口啊，就守在這兒，哪兒也不去。”

“可是我不放心呢。”左旭蹭了蹭他媽的肩膀：“大哥一時半會又回不來，就你跟爸兩個人。”

“有什麽不放心的，我們兩把老骨頭了。”左媽想開了，心裏反倒輕松了：“孩子長大了，哪個不是長了翅膀飛走的，從你跟奕珣結婚起，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，不過是早晚罷了。”

“倒是你大哥，你到了多隆見著，給我多勸勸他，趕緊找個好姑娘把這婚給結了，過了今年就二十八了，哪裏還能再耽誤下去呢？”說起不在家的大兒子，左媽嘆了口氣：“哎，你說我要不要找人給他算算，難不成是婚姻還沒到時候？”

“媽……”左旭不讚同地搖搖頭，這些算命什麽的迷信，他最不相信了：“那得多不靠譜兒啊，等到了多隆我給你問問，說不定學校裏都談上了，就是不告訴咱們罷了。”

“要是那樣，就感情好了。”說話間削完了土豆，“不要說草場，今年就這十幾坰的水田，就能賣□□萬塊，去了農藥化肥開支，也能剩下五六萬，你爸打算等你哥結婚的時候，咱們也買輛車呢。”

“爸會開嗎？”聽他媽這麽一說，左旭也想起這茬兒來了：“幹嘛等到上秋呢，這會兒就能買啊。”

“現在買來幹什麽？”左媽拍了拍他的手，“你哥不在家，你爸又不會開，現在買了，等結婚的時候都不新了呢。”

“說的也是。”左旭點頭，拍拍手上的豆角筋兒，在竈膛裏放了柴禾生火。

晚上的菜色很豐盛，吃完飯左旭才跟他爸說起要回多隆的事兒，左爸倒是想得開，只說讓他們好好過日子，別擔心家裏就行了。

左旭聽了心裏越發難受，直到睡覺的時候，還有些郁郁的。

“別這樣，過兩年咱把地承包出去，就把爸媽接回去跟咱們一起住。”楚奕珣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左旭，只能把他摟得更緊一些：“旭旭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。”

左旭和他不同，在這樣一個溫馨的小家庭裏長大，父母疼愛，兄友弟恭，彼此之間的牽絆極其濃烈，與家人分別不像在楚家，早已如同家常便飯，有可能半年、一年都見不上一次，卻也不覺得奇怪，因為彼此都早已經習慣了。

“我爸媽不會離開這裏的。”左旭將頭埋在楚奕珣的肩窩裏：“奕珣，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？”

“當然不是。”楚奕珣嘆了一口氣，他也不太懂得這些，從他母親不在了以後，他再也沒有對誰產生過可以稱之為‘依戀’或者是‘眷戀’這種感情，直到遇上左旭，再然後是兩個兒子。

見左旭仍舊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郁郁不歡，楚奕珣琢磨了半晌，又說道：“旭旭，你看咱房子都一起造了，等過幾年，多隆那邊的事情一了結，咱們就還回這裏，好不好？”

“還回來？”左旭擡頭看著楚奕珣，銀色的月光下，只能看清依稀的輪廓和明亮的鳳眸。

“到時候咱們一起種田，種菜，養雞鴨，沒事兒的時候，就去納塔江邊釣魚……”楚奕珣一邊說一邊拍著左旭的後背，跟哄孩子似的：“你喜歡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。”

“好。”雖然知道，這美好的場景很可能不會有實現的那一天，可左旭聽了，心裏似乎一下子就寬松了不少，“嗯，咱還回來。”

第二天一早，出發之前，左旭的情緒已經恢覆了不少，臉上是慣常的微笑。

左爸左媽不停地往車上裝東西，都是鄉下才有的，紅紅黃黃的柿子，大大的菇娘兒，飽滿的豆角兒，剛摘下來的茄子，兩塊兩寸見方的醬肉……堆滿了後備箱。

“媽，那我們走了。”左旭抱著小兒子，“跟爺爺奶奶說再見。”

“爺爺，奶奶，再見。”楚迅城依舊一板一眼，揮揮小手，轉身樓主了左旭的脖子。

“爺爺，奶奶，我一定回來看你們。”楚迅安就會說多了：“爺爺奶奶也要去看我啊。”

“好，肯定去看你。”左媽捏了捏孫子的手，夫妻倆一直送到了大門口。

“爸，媽，我們走了。”左旭揮揮手，楚奕珣關上了車門，小張將車子慢慢地開了出去。

直到走了老遠老遠，都看不見影兒了，左爸才拉著左媽：“走吧，都看不著了，孩子又不是不回來了。”

“說的也是呢。”左媽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，卻還是一步三回頭，跟在左爸的身後回了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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